“你……你要干什么……”
李华两条竹竿似得腿不停打着摆子。
本津津有味在旁围观的众人,在看到这场闹剧突然介入了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时,生怕波及到自己,而纷纷退散开来。
庞大的阴影压迫着李华踉跄退步,失去了人墙的阻拦,他抵靠在了布满青苔的围墙边。
认怂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失颜面。
李华横着一对小眼睛,抽动的五官故作凶狠而拧在一起。
细薄的声线撕扯起了最大的音量:
“你……你他妈再敢靠近一步试试!”
肖纵侧垂过头。
骨节明晰的手抬至耳畔,摘取下架扣在耳朵上的助听设备。
随着他将其收入衣袋,那双阴戾的眸幽幽抬起,寒光肆虐的俯视着眼前细瘦矮小的男人。
紧握的双拳发出骨骼的动响。
顺着那个声音,李华望向了壮硕男人身侧暴鼓着青筋的拳头。
还未来得及消化一阵惊心,一个重拳狠狠砸在他的侧脸——
巨大力量的冲击让李华眼冒金星,细瘦身体蔫软无力的倾倒在地,惨叫声刚从嗓子眼里冒出来,又一重拳砸在了他的鼻梁。
蒋彪拨开四散的人群,小跑着冲上前去。
就在刚刚,他和肖纵来到附近送货。向来爱凑热闹的性子让他听到吵闹声便走不动道,正昂着头往层层人群里探的时候,肖纵竟冲破了重围硬生生挤了进去。
正疑惑从来寡淡人情事的肖纵怎么突然生了兴致,没想到他肖哥还不满足于围观,直接上了手?!
眼见肖纵手中的细瘦男人已是鼻青脸肿。
眼眶肿得堆挤在一起,歪斜的鹰钩鼻鲜血直冒。
蒋彪最是知道肖纵的狠手。
当年自己被监狱里的混头欺负时,肖纵把那壮硕魁梧的混头打得半死。一个喊打喊杀满身青龙白虎的凶残混头,被他们口中的“残废”打得爬在地上满口叫妈,那场面的冲击力还历历在目。更别说现下这个骨瘦如柴的骷髅架子再被打下去还有没有命活。
唯恐闹出人命,蒋彪紧忙扑上前去拽住肖纵的胳膊。
因施力而充鼓着肌肉的手臂坚硬如石,蒋彪几近挂在胳膊肘上,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拼命阻止着肖纵的动作:
“别打了别打了!”
李华可算是寻到了一个空档。
不顾其他,他用最后的力气撅着屁股手脚并用的向外爬。艰难站起身后,便一瘸一拐的头都不敢回就往远处跑。
闹剧在主人翁抱头鼠窜后迎来尾声。
人潮稀疏,逐渐散去。
李想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,走上前来向肖纵轻轻一鞠不停道谢。
“谢谢你啊小哥……”
背向她的高大男人并未理会她,对她的道谢充耳不闻。
正当李想男面生疑惑时,何愿的声音响起:
“他听不见。”
李想男侧首望向挎上了布袋的何愿,以为自己听岔了:
“啊?”
何愿牵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,用以掩盖流露而出的并不想为人所知的真实情绪。
她故作平淡道:
“我和他认识,他是我同村。他……有听力障碍。”
“你们认识啊。”
李想男与不远处的蒋彪异口同声。
始终没有回头的肖纵转身就走。
像在逃避,像在躲藏。
未有一点迟疑,也不带丝毫犹豫。
蒋彪追在肖纵身后问其伤情,李想男也想上前挽留,可牵着女儿们不便追赶,只好与何愿说道:
“哎!他的伤看上去挺严重,让他去我家先处理一下吧。”
何愿轻轻颔首,随即迈开大步拉近了与肖纵之间的距离。
她伸出手。
牵住了他的衣角。
他疾步一止。
缓缓侧转过头。
以高挺的鼻梁为界,男人的半张脸陷入模糊了边缘的阴影面。
沉肃的面色固持着本有的阴冷。
剥离温度,藏匿情绪。
稀薄的微光撒在她的面颊,扑动的睫毛镀上了光点,
凝望着他的那道眸光微微偏侧,落在了他下颌的伤口。
血液顺着男人锋锐的颌骨往下淌,他的下巴坠满猩红。
她眉心一紧,忧切倾显。
何愿指了指自己的下颌:
“你的伤。”
接着摊出手覆在上面:
“要处理。”
他没有戴助听设备,所以她的话很慢,口型尽量清晰。
只是她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她的意思。或因灯光太暗,或因声音太小。
他并没有回应,只是静立不动,失神般的望着她。
久久,他才摇了摇头。
抬手用袖沿粗莽擦蹭过血流不止的伤口。
“别!”
见肖纵如此动作,何愿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腕。
接而急忙从布袋里翻找出纸巾,捂在了他的伤口处。
白色的纸巾在触及血液时,顷刻被鲜红浸透。
生怕自己的血渍将何愿弄脏,肖纵拉扯着她紧束的手,硬生生将其从自己的腕间摘下。
他后退一步,脱离开了她的触摸。
尤显急迫的挣脱在她看来是刻意推拒。
她无措的收回手,低垂下眸。
垂在身侧的双手搓捏着衣角,细碎的脚步在悄然后挪。
他们之间的相隔,再次被越拉越远。
“小哥,你去我家包扎一下吧。我家就在附近。”
跟随走来的李想男双手比划着,试图让肖纵明白自己话语的意思。
“是啊肖哥,这伤口得清理一下才行。”
凑在一旁的蒋彪也仰着脑袋劝说道。
决意逃离的坚持在渐渐消散。
肖纵的眼中闪过一瞬动摇的微色。